“萨拉热窝事件”百年反思

  
  1914年6月28日,萨拉热窝一声枪响,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喋血街头。外交家一轮轮斡旋,没能阻止世界大战的烈火席卷欧洲。4年多的搏杀,1000余万人死亡,鲜血浸染欧罗巴。站在一战爆发百年后的今天,沐浴着和平之光的我们,又能获得怎样的启示与教训?

  引爆“欧洲火药桶”

  1914年6月28日上午10时许,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带着侍女出身的夫人索菲,到访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想让她享受一下在礼仪森严的维也纳王宫无法享受的礼遇,安慰她受伤的心灵——二人结为夫妇的代价,是他们的子女必须放弃皇位继承权。
  在城郊检阅军事演习之后,大公夫妇乘敞篷汽车进入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市区,准备到市政厅出席为他举行的欢迎仪式。突然,一个名叫查卜林诺维奇的青年从路旁人群中冲出,向斐迪南掷出一枚炸弹。机敏的司机加足马力冲向前方,大公夫妇逃过一劫。斐迪南大公挥手示意“继续前进”。到市政厅出席欢迎仪式后,斐迪南大公坚持到医院看望受伤的随从。当汽车途经一个路口时,17岁的中学生加·普林西普冲上前去连开数枪。这一次,命运没有再次眷顾斐迪南大公,夫妇二人双双身亡。
  在当地,普林西普一直被称为民族英雄,后人在他行刺斐迪南大公的十字路口铺上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他的两只脚印,路旁的墙上刻着纪念“萨拉热窝事件”的文字。
  查卜林诺维奇和普林西普都是奥匈国民,为什么会做出行刺本国斐迪南大公的举动呢?这要从其塞尔维亚人的身份说起。 
  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以及塞尔维亚都曾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属地,境内居民以塞尔维亚人和克罗地亚人为主,其在种族上属于南部斯拉夫人,与俄罗斯人有亲缘关系。
  1908年7月,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爆发反封建革命,其中央政权更替,政局陷入动荡。奥匈帝国乘机与俄罗斯达成秘密协议,打击土耳其革命,分割巴尔干势力范围。随后,奥匈依约出兵波、黑,把这两地并入版图,使之成为奥匈帝国的两个行省。
  然而,俄奥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虽然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却未能消除各方的矛盾、建立新的秩序。此前摆脱土耳其统治而独立的塞尔维亚,自认为是南部斯拉夫民族的代表,要求在巴尔干建立一个以塞尔维亚为核心的南部斯拉夫人国家,波、黑居民也向往与塞尔维亚合并。由于英法等国反对未能如愿取得达达尼尔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军舰通行权的俄罗斯,则出于限制德奥联盟的目的,转而支持波、黑及塞尔维亚的主张。
  “萨拉热窝事件”发生在6月28日并非偶然。按照塞尔维亚宗教习俗,6月28日是“圣维图斯日”。1389年的这一天,塞尔维亚与波斯尼亚联军与土耳其侵略军会战,惨遭失败,塞从此沦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属地,这一天也被塞尔维亚人视为“国耻日”。斐迪南大公故意选择这一天检阅演习、巡视萨拉热窝,意在彰显声威,但被心怀亡国之恨的塞尔维亚及波、黑人民视为蓄意寻衅,千方百计寻机复仇。一个名为“不统一毋宁死”的塞尔维亚爱国团体,秘密策划在这一天实施刺杀行动。
  刺杀成功了。只是,无论是行刺的查卜林诺维奇、普林西普,还是被杀的斐迪南大公,谁都不会想到,这起事件竟意外地引爆了巴尔干这个“欧洲火药桶”,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巴尔干半岛位于欧洲东南部,地处欧、亚、非三大洲交汇处,既控制着地中海和黑海的门户,也控制着通往印度洋的航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走向衰落,希腊、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先后赢得独立或自治,仍处于土耳其统治之下的一部分土地,成了列强觊觎的对象。于是,这里既有巴尔干各族同土耳其的矛盾,也有巴尔干各民族间的矛盾,还有巴尔干各族同企图插手该地区的列强之间的矛盾。一句话,这是块一出事就要出大事的地儿。
  “萨拉热窝事件”发生后,奥匈一面动员军队,一面向塞方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塞方取缔一切反奥组织和反奥宣传、按奥方开列的名单开除一些塞军军官、允许奥方代表参与调查奥皇储遇刺案,等等。尽管塞方基本接受了这些苛刻的要求,奥却仍在德国支持下,于事件发生一个月后的7月28日下令“局部动员”,对塞宣战。人类历史上第一场世界范围内的战争由此爆发。此后,德俄、德法、德英、德日、德比、奥俄、奥法、奥英、奥日、奥比等相互间相继宣战或“进入战争状态”,无数普通民众被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血雨腥风之中。

  一战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说,一战有个很长时间的潜伏期。1914年前的若干年,欧洲一直处在战争一触即发的危险之中。“大战一直延迟到1914年才爆发,已经算是个奇迹!”也就是说,虽然是带有政治谋杀性质的“萨拉热窝事件”引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一战爆发的真正根源,还要回到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挖掘。
  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推动下,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力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出现了垄断组织,资本主义进入了帝国主义阶段。各国加紧对外扩张,展开了激烈竞争。
  当时世界已被列强“瓜分完毕”,其中英、法、俄等老牌殖民主义国家占有最大份额,处于优势地位。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在世界总面积达6500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中,英国独占3350万平方公里,占世界殖民地总面积的一半以上;俄、法两国分别占有1740万平方公里和1060万平方公里,分别占世界殖民地总面积的27%和16%。三国占据的殖民地面积占到全球总量的约95%。
  相比之下,后起的德国仅占有290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分别相当于英、俄、法的8%、16%和27%,而德国1914年工业生产总值的世界占比已增至16%,跃居世界第二,欧洲第一,其钢、铁产量甚至接近英、法、俄三国之和。德国外长皮洛夫宣称:“让别的国家分割大陆和海洋,而我们德国满足于蓝色天空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也要求阳光下的地盘。”德皇威廉二世则抱怨德国首相俾斯麦热衷于“大陆政策”,未对“殖民地、海军、英国”给予足够的注意。
  由于帝国主义国家经济政治发展不平衡,而占有大量殖民地就等于获取了可靠的商品市场、投资场所和原材料供应,也等于取得了保障综合国力尤其是一国战争能力不断壮大的力量源泉,在争夺殖民地的过程中,形成了“三国同盟”和“三国协约”两大帝国主义军事集团。双方把“保护”或“重新瓜分”殖民地当成头号战略诉求,矛盾越发不可调和,造成国际局势日益紧张,并一步步滑向战争深渊。可以说,“瓜分和重新瓜分殖民地”才是导致一战爆发的真正根源,而军备竞赛、缔结军事同盟、沙文主义宣传等,不过是用于“瓜分和重新瓜分殖民地”的手段。
  从这个意义上理解,一战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没有“萨拉热窝事件”,协约国与同盟国之间也会因为其他事件爆发战争。

  21世纪的世界:和平还是战争?

  虽然“萨拉热窝事件”已届百年,但西方国家一些“有心人”却以“纪念”“研究”为名,翻出“陈年旧案”,并对照当今国际体系进入深刻调整变化期的现实,相继炮制“一战重演论”“欧亚相似论”和“中德相似论”等论调,宣称“中美必有一战”。积极为侵略历史翻案、推动扩军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也将当前的中日关系与一战前的英德关系进行类比,暗示两国难免一战。
  诚然,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英德矛盾的确具有“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相对抗的内涵。不过,据此得出“一战将会重演”“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必有一战”的结论,显然过于轻率。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最主要根源是列强要求“瓜分和重新瓜分殖民地”,所谓“新兴大国”挑战“守成大国”引发大战只是一种基于表象的推演。有关崛起的德国挑战现存“国际秩序”引发战争的观点,也是牵强附会的。其错误在于偷换概念,把英法俄等占有世界大部分殖民地与所谓“国际秩序”画等号。要知道,英法俄占有世界大部分殖民地没有任何合法性、正当性,与合理、合法、得到多数国家认可的“国际秩序”也没有任何可比性。
  因此,即使崛起的德国因挑战英国殖民霸权、要求“重新瓜分殖民地”而对一战爆发负有主要责任,也没有理由将这一现象简化为“新兴大国”挑战“守成大国”而引发第一次世界大战,更没有理由就此认为“新兴大国”一定会以武力挑战“守成大国”、挑战国际秩序,并不存在这样一条所谓的“历史铁律”。
  把目光转回到21世纪的今天,当今的中国与美国确实处在“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的相对位置上,因东海、南海争端而引发的亚太局势部分紧张和军备竞争也确实令人担忧。然而,与100年前相比,21世纪的时空条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殖民主义瓦解和殖民地解放,已经消除了世界大战爆发的主要根源。而全球化、核战争的毁灭性后果以及二战后的世界性历史进步等,都成为世界大战的制约因素,有力地保障了战后的和平。
  这种情况下,国家间的关系已从当年你死我活的竞争,转变成既有竞争又有合作的竞合关系。如果说当年的德国只需要“铁和血”就能攫取“阳光下的地盘”,今天的中国则是在国际分工中寻找自己的位置,通过和平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发展。事实上,中国从自身国情和文化传统出发,坚定地选择了和平发展道路,又以自身的发展更好地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这种与国际社会和谐共处、互利共赢的努力,已经得到广泛认可。
  具体到中美之间,虽然两国在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甚至对立,但所有这些分歧和对立都有可能通过协商、谈判寻求妥协甚至加以解决。正如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所言,“宽广的太平洋有足够空间容纳中美两个大国”。中国与周边国家也是如此,有关的争端都可以通过谈判、协商加以解决。
  至于安倍将中日关系类比英德关系,与其说是要以史为鉴,不如说是在为自己解禁集体自卫权、大力发展军备、妄图突破战后国际体制束缚寻找借口——慰安妇合理论、侵略定义未定论等无耻论调接二连三,靖国神社“拜鬼”、修改教科书等恶劣行径连番上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管控危机还是预防危机?

  和平与发展是21世纪的时代潮流,国际环境与100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发生大国战争以至世界大战的概率较之100年前已经大大降低,但当前的国际矛盾依然尖锐复杂,乌克兰危机、伊拉克和叙利亚乱局、南海争端等等,都亟待加强管控。
  “萨拉热窝事件”发生时,两大帝国主义集团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百年之后,我们应反思的是,危机管理不仅仅是要等待危机出现后才去应对,应着眼国际竞争的新领域新特点,秉持未雨绸缪、合作应对的思路,把重心放在预防危机、化解危机上。
  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世界人口正处于加速增长阶段,预计本世纪中期将达到100亿左右。随着全球化的推进,以及人们对更美好生活的追求,资源、能源的紧张极有可能引起国际关系紧张,甚至有可能引发大国之间的对抗。而民族国家的存在,更使战争这种集体和有组织的互相使用暴力、进行武装战斗的形式,不可能被完全抛弃。
  放眼未来,各国之间的竞争进一步向海洋、极地、外空等空间领域延伸,向金融、网络、文化、生物基因等领域拓展。但人类社会走向开放和整体发展的趋势也日益明显,完全可以通过科技进步和理念更新,实现世界各国共同发展。对和平,我们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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