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回响“扫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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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征古老的天宁塔

  一百多年前,在仪征这座滨江小城,有一位神秘的老和尚,他在这里义务扫地70多年。

  史载:了缘和尚辗转来到仪征天宁禅寺时已是须眉皆白,有人问他的年龄,答曰:“三岁!”他任的是照料外来云游和尚生活的诸寮元首,亦称寮元。大抵分工的是后勤事务,后人读错了才讹为“了缘”。关于了缘和尚的传奇故事实在很多,最奇的是他深更半夜飞檐走壁,跃上寺旁47米高的塔顶,拔除危及塔身安全的野生榆树;筑巢于佛龛里的乌鸦以为有人要端掉它的老巢,惊恐地叫个不停,有小和尚开门察看……很快,在寺内就传开了缘的神功和善举,了缘却竭力否认。

  打扫卫生是了缘的分内职责。不过,他不心甘只扫“门前雪”,而且情愿管起他人“瓦上霜”,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义务承包了寺外一条长街的清道任务。这条路南至江边,北至北山,少说也有四公里路程。每天天色微亮,了缘必扛一扫帚,持一铁铲。帚用于扫地,铲用于清除散落于路中的碎砖残瓦。那时,太平军与清军在沿江一带厮杀,被战火烧得赤条条的仪征城,满目疮痍,遍地废堞。唯一的马路半通半堵,行人不慎踩上废物扭伤脚踝是常有的事。在这种情况下,费力、耗时扫地、清杂非常辛苦。不过在当地居民眼中,看了缘扫地就好像欣赏武术表演:随处可见的砖瓦,在他铲中不过是练功修行的道具,无论大小,不管轻重,略施臂力,一道圆滑的抛物线就会凭空划过,那砖、那瓦仿佛生了眼、长了翅膀,轻若鸟羽、准确栖落在路旁的瓦砾堆上,没有丝毫滚动、移位。地脏了,他来扫,路不平,他来铲,一切缘于内在的担当,全无外来的约束。因为经年不辍,栖于塔上的鸟儿似乎感谢他的保全之恩,也都习惯闻“扫”和鸣,以示敬意,有了某种灵魂的默契。

  清末民初,战火仍未消停。北伐以后,大军阀孙传芳的一个师部就驻扎在天宁禅寺中。或许是厌烦了刀起头落的残忍,或许是预见到恶斗的败局,一天,师长崔景桂拦下扫地的了缘,执意拜师。向来讷于言、敏于行的了缘和尚坦白:自己只会扫地。他随即念了一首偈子:“扫地扫地扫心地,心地不扫空扫地;人人若把心地扫,管教处处皆净地。”崔师座闻言如醍醐灌顶,跪地就拜,说:我愿学习扫地。了缘有没有收崔景桂为徒,史料上没有记载。

  时间到了1938年,内忧未除,外患又添。日本侵略者来了,也把指挥部放在天宁禅寺。此时,了缘和尚依然不改扫地习惯,只是每天早晨从悬挂着膏药旗的山门前走过,两眼就像被秃鹫的利爪反复撕扯着疼痛,白内障虽然模糊了苍老的视野,他却分明看清彼岸一个澄明无垢的世界正向他铺来,一道没有一块残砖、一方碎瓦、一撮垃圾的坦途。他竭力哼唱着那首《扫地歌》,却断断续续,声若游丝。街上的人说老和尚瘦多了,老多了,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时间随时都会把他收归尘埃。闲下来实在没事,他就将种在荒地里的生姜一一晒干,好让路过的僧侣带到路上御寒。

  那年中秋,天心圆月,浩宇如洗,了缘盘膝入定,无声示寂。荼毗仪式上,数千信众自发送行,一团白烟升空而起。塔上的群鸟盘绕不散,洒落串串鸣叫,仿佛齐声吟诵。在场人听得真切,它们唱的正是《扫地歌》。这歌随风飘向了缘生前清扫的长街,每块废砖、每片残瓦都发出了清晰的回响,且有着玉罄、铜钟的质地。后人整理了缘遗物时,从他出家的戒牒上发现,了缘圆寂时已经138岁,是全城最长寿的人,他已为仪征义务扫地74年。地方名士为他撰写的碑文长达2500多字,当地百姓称了缘为“扫地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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